别在凯锡革狩猎,他们说。狗群会找到你的。
或许在癫狂劫之后一直是如此,毕竟当时到处都是卫狼,不过现在已不再是那样了。那些狗群正在消亡,而且森林可任你予取予求。人们说你总是能够透过他们对狩猎的可怕执着、他们的贪婪天性、他们不停地把爪子扑向最不想被捕食的食物来分辨一个伐肯纳人。身为一个伐肯纳人就是把你的家建在高处,好让每个人都看得见你狩猎。
由Darek Zabrocki作画
克劳斯也不例外。他的脚踩踏着灌木丛;血液从他光滑的下巴滴落至沃文森那些变红的叶片上;弩箭从他耳边呼啸而过。尽管如此,他仍咧嘴笑着。好吧,他们看见他了。或许这份僧侣旅人的伪装稍微冒犯了他们-他身后的猎人们嘴边泛起了神圣的口沫。他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同时携带这么多弩箭-它们发出的咚咚咚重击声就像一个巨人用指关节敲打着他四周的树林。
一棵倒下的树干挡住了他的去路;他跳过它并碰巧瞥了一眼他的追逐者。他们有五个人:两个高大魁梧,带着比任何轻便武器更近似巨弩的十字弓。聪明。但很快地他们带什么都不重要了。
这个念头使他发出由衷的笑声。他用每一滴由炼金术精炼过的血液召唤黄昏,而黄昏终于回应。他体内涌现一阵合声,一个乞求其隐匿神明降临的教徒,而且他知道解脱之时已近。
因为真相就是他从未真正陷入过险境。狗群使他烦恼,神职人员使他烦恼,其他吸血鬼使他烦恼-但这些人类却一点也不是问题。猎鹰不怕老鼠-即便老鼠有锋利的爪子。
"我不知道你们有这么多人想寻死,"他转头呼喊。长老的血让他感到比以往更大胆。在知道他是如何轻易地爬进他们的心后,村民还能再入眠吗?可能无法,可能无法,但那并不能阻止他在几周后回来察看。追踪你的投资品是很重要的事。
而散播恐惧总是一种投资。
没有回应他,猎人们射出弩箭,最巨大的两发如闪电般迅速且如雷鸣般嘹亮地穿过空气。这两发都瞄准了他的头。它们射得很准,但他不是鹿,不是熊,不是傻笑的森林生物。他以非自然的速度躲过一发并直接从半空中拦截另一发。一根木桩?天啊,他们愈来愈大胆了,不是吗?
但克劳斯,他的心情不错。甚至可说是慷慨大度,尽管他感到厌烦,血迹依然玷污了他卖给不知情的村民们的饰符。手里握着木桩,他跳上头顶的一根树枝。伴随着脚底下安全的重量,他转身面向他下方的猎人们。
"各位先生女士,"他说。"我得谢谢你们安排的这项运动。真的。"
看看他们。看看写在他们脸上的恐惧,被担忧深深地刻出的纹路。真可怜。
"不过,如果你们这些精美佳肴往天空看一眼的话,你们就会明白现在是什么时刻,"他说。他早已感受到了,他的身体在这份魅力底下开始紧绷,他的牙齿变得又长又尖。在这样的时刻里,人类的形体只是一种阻碍。其他吸血鬼族裔看似不明白这点,但伐肯纳族相当清楚。力量才是最重要的。那份力量来自血,而血则使他们永远脱离人类生命的残渣。难道不该好好利用它吗?难道不该瞧瞧你的血能带你达到何等成就?
他的血正要开始沸腾。
"太阳落下,狩猎完结,"他说,不过他的嘴早已产生变化,早已变成某种非人之物;他的身体延伸为一种这些农民未曾见过的丑恶骇人的形体。它发出了深沉又饥饿的咆哮。
他们的恐惧对他来说十分美味。他们看着他时扩张的瞳孔与急促的呼吸!月亮在一瞬间掀开了云雾的面纱;它的银色光芒使他的可怕容貌变得更明显、更恐怖。空气中弥漫着期盼。
克劳斯露出了尖牙。
这很自然。
或许,接下来发生的事也很自然-猎人们彼此交换了心照不宣的眼神,他们的嘴巴弯成与克劳斯一样可怕的笑容。一个接着一个,他们放下了武器。其中最高大的一位,一名比起人类更像是一块木板的男子,以一种同样深沉、同样饥饿的语调大笑着。
他几乎来不及做好心理准备:月光轻抚着这群等待的猎人,他们的身体从血肉的禁锢中爆裂为他们真正的型态:高耸的野兽,它们的舌头拍打着口鼻部,它们的毛皮藏不住构成其身躯的密集肌肉。比起他见过的狗,最巨大的两只更像是一位拼接师的梦想,它们的胸膛宛如他曾经与父亲一同酿造的啤酒桶,它们的手臂就跟他停歇的树干一样粗。
他的喉咙紧缩。
"那首歌谣,"首领咆哮着说,"只对人类有效。"
克劳斯很清楚何时该跑,何时该逃,何时该像他努力仿效的猎鹰一样飞向天空。他从树枝上跃起。如果他变换形体的速度够快的话-
可是他无法。
毕竟,如果狗儿决心这么做的话,它们就能从半空中抓下任何东西。
下颚咬碎他的胸口。他在知道发生什么事之前就已落到地面,狼群环伺,一边低头看着他仿佛一个两百岁的吸血鬼对它们来说只不过是一袋生肉。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他结结巴巴地说。"事情不是这样运作的。夜晚-"
"夜晚属于那些掌握它的人,"首领在嘴巴转变为口鼻部之前说道。
这是克劳斯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她看着自己的吐息在面前膨胀成一团云雾。
如果她尝试的话,她能在云雾消散前看见各式各样的形状:一个警醒天使的翅膀,咆哮的狼群,盘旋的蝙蝠。某处的某个人可能会根据这些影像设法弄清楚她的身份。她听过那类事-僧侣们问你在空中看见什么然后用它来判断你所惧怕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