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透过她的人偶店铺前窗监看她,并且无法阻止自己那颗不停震颤的心。她弯身靠在她的工作台上,一边在微小的脑袋上画出脸孔,然后把它们接到穿着她亲手设计的精致华服的玩偶身上。那件黑色皮衣的剪裁比灾祸歌伶的服装更好,而且她在用角装饰这些脑袋时的细心更激起了我心中的火焰。
这一次我一定要跟她说话。欧理齐,那位有时我敢称他为好友的混蛋,放话说如果我再带另一个人偶而非她的名字回家,他就要把我大卸八块。
我深呼吸,然后穿过街道,小心翼翼地绕过几只正在用股骨拔河的地狱犬,那是来自昨晚庆典中某个被逮住的可怜自愿者。大部分的血块已经被吃光了,你不会知道此处有十二个人在随后发生的大屠杀中死去,除了残留在鹅卵石缝隙里的些许深红。
真是欢乐的时光。
「异教徒!」一位全身裹着白色与蓝色长袍的老人大喊,他正站在店铺前方的人行道上。我转头查看以确认他不是在对其他人说话。
「你说什么?」我说。
「恶魔!灵魂窃贼!淫行之父!」他念诵道,接着便塞了一张来自这条街上某所新创道德感化中心的传单给我。「你要改过自新!及早接纳律法与秩序之道!」
我被叫过更难听的名字,尽管大部分的称号都属实,但那并不表示我喜欢在办正事的时候被自命不凡的俄佐立朗诵人骚扰。回忆闪现,那是我尚未发现拉铎司,并将自身的怒火导入我的表演之前的人生。当时碎裂的骨头与刺穿的肌肤才是我偏好的艺术媒介。
不过接着我感觉到她正透过店铺前窗看着我。我立刻就忘记要用我的角冲撞这个人,并且走进了店铺。
我假装浏览,注视着那些从脖子被吊起的玩偶。就算是她一般的人偶也比大部分的人偶好。它们内部的魔法拉扯着我,它们的钮扣双眼直盯着我的灵魂,如果我有的话。我松开缠在玩偶脖子上的套索并将它翻过来,一边检视缝纫,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瞄她。我也拿了一支炭笔,持续伪装,彷佛我渴望在玩偶上画上我的敌人脸孔并将它点燃。
别再买人偶了,寇多!我想起了欧理齐的话。当然,他并不是这么说的。话里还带了一些辱骂与诅咒,不然他在期待什么?要我走上前去开始跟她闲话家常吗?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她问道,双眼宛如午夜般漆黑,昨晚派对的红漆依然附着在她的半张脸上。
Randy Vargas 作画
「我。呃。呃...」我把玩偶与炭笔塞向她。「我想买这些。」
她从我手中拿起玩偶和笔。「不对。已经持续一个半月了,你每个礼拜都会来这里。你上次来的时候买了一整叠凋萎羊皮纸,于是我还得再变出一整叠新的!就连莱佐妲也没那么多敌人。你到底想怎样?」
就只要自我介绍。稍微闲聊一下。你是个恶魔啊,寇多。长了一双角就得象样点!
「我们,」我吞吞吐吐。「你和我。我们...」我们在许多场派对中相遇,陶醉在极致的欢愉与痛苦的表演中。她是个强悍的人类,毫不畏惧那些痛苦表演者们–玻璃食客、火焰行者,还有抛掷燃烧头骨的小丑...不过她的强韧终于崩裂了,当时她看见一个食人魔正试图用挂在他下眼皮鱼钩上的铁链拖动一台装满小恶魔的推车。好吧,当晚那里一定多了一只小恶魔,在食人魔的嚎吼声响彻派对大厅的同时,她的手滑到我的手中并且整晚都没放开过。我们畅饮,我们狂舞,我们亲吻,接着我们在发现彼此都用「假象」作为安全暗号的时候大笑不已。「我们...」我比出一些淫秽的手势,试着要暗示我们曾享受过的堕落行径,但她却瞇起眼看我,一边等着我说些什么。
「啊!那只有两个背的野兽!」她惊呼。
我点了点头,但接着却发现有人走进了店里并吸引了她的注意。虚空物质的甜腻烟熏恶臭笼罩了我,阴影不停扭曲变幻彷佛它们忘了如何自制。我转身看见一个阴间野兽–许多奇特的蓝黑色肢臂从一个在前后侧都拥有纠结骨干的躯体上延伸而出。没有可供说话的头部,但我知道它正在盯着我看。
Simon Dominic 作画
「我跟你还没完,」她对我说,接着便前去招呼她的客人。她在它的每条手臂上都放满了摆在柜台上的粗麻布袋。
我趁她忙碌的时候鼓起勇气。我不会再有另一次机会了。在拉尼卡,你最不想得罪的就是人偶法师。
「告诉你的主人,我希望他有个堕落的狂怒节!」她说,一边微笑着向这只双背野兽挥手道别。接着她的表情转为严肃,然后回到我面前。
「嗨,」我说,一边伸出了手。「我叫寇多拉。我们在几场派对里遇过。」
她再次仔细端详我,然后交叠双臂。「没错。你看起来有点眼熟。红色皮制面具?对称的身体穿刺物,链子上垂挂着铁锤球?」她的喉咙发出一声咆哮。「你很清楚这里是我做生意的地方吧?」
「异教徒!」再次传来那个老人的声音,这次正对着那只阴间野兽叫嚣。「祸害!」
我试着无视他并专注于我来此的原因。「我知道这非常不合适,但我只是在想我们…」
「你认为我们拥有某种延展至我们各自生活里的默契吗?」
这个嘛,当你大声说出口的时候,这确实听起来很蠢。我咧嘴一笑并试着顾全颜面。「对了,今晚马克腾俱乐部和这里只隔了几个街区...」
「怎么?」
「我想或许我可以邀请你?我有一场表演。某种类似社会评论诗的东西。」
「不去。今天是狂怒节的第一晚,而且我雕制人偶的进度已经落后了。连外面那个把我今天是狂怒节的第一晚,而且我雕制人偶的进度已经落后了。连外面那个把我的客人吓跑的俄佐立废话机也无关紧要了。」
「你为什么不...你知道的。」我指向一个人偶,然后稍微发出爆炸声并将我的手指宛如坠落烬火般地摆动着。
「上周空中才公告了新法律。对俄佐立参议员使用人偶咒语将会受到监禁惩罚。他很恼人,但我不会冒上为这件事失去我的店铺的风险。」
或许她无法冒险把他赶走,但我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我从箱子里抽出一张凋萎羊皮纸和一支炭笔并走到窗边。现在那个俄佐立男子正在朝一对食人魔大喊。就我记忆所及之处,嘲弄峰与邻近的区域一直都是由拉铎司公会管辖,少说有好几千年了。但最近,俄佐立公会一直在这里制造骚动,购买便宜的资产,并到处设立监视站,然后在每晚的街头表演蔓延至修剪整齐的草坪上时抱怨。看着我的小区成为秩序与正义的牺牲品真令人恼火。
我迅速地描绘了那名男子的图。我的绘画技巧粗糙,但我能感觉到魔法正从羊皮纸上渗出,用无形的丝线将图画与真人系在一起。影像开始在纸上跳舞,反映出了那个男子正在做的动作。我轻拍玻璃,他转身。我把这幅画压在窗上。他一定不知道凋萎羊皮纸是什么,因为他没有对这幅画做出反应。这是一种微弱的魔法,大部分被孩童们在无法称心如意的时候用来折磨他们的手足,有时则是他们的父母。在效应完全消散之前只会经历一两分钟难受、撕心的痛苦。小伎俩。